邬君梅任性一生,十几岁步入国内影坛,二十来岁清零,进军好莱坞,取得耀眼成就,却甘愿做“家庭主妇”。
对放弃的,她并没有纠结:
“哪里都有好戏拍,家里需要我在哪,我就去哪里,家是最重要的。”
因为她一直在做一个“不需要证明”的女人。
一部《末代皇帝》,令两位上海女性的人生开始交叠。
陈冲饰演大半辈子都迷茫,乃至沉沦的婉容;
饰演思想前卫的文绣——史上第一个敢和皇帝离婚的妃子。
历史上,婉容和文绣其实都是接受过精英教育,且天资聪颖的女性,但她们的人生中有一个非常巨大的扭变节点——
婉容选择继续留在溥仪身边,而文绣则和溥仪离婚。
仅此一点,导致了两位女性巨大的人生差异,走向了完全不同的结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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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活中,与邬君梅也有许多相似点。
她们都算不上一眼惊艳的美女,不过岁月在她们身上早已沉淀出了一种难以直陈的绝代芳华。
陈冲和邬君梅,是两朵风仪各异的红玫瑰。
邬君梅出生在一个家境优渥的家族。
曾爷爷邬挺生曾掌管华商烟厂联合会,被称为“烟草大王”。
爸爸是大学教授,妈妈朱曼芳是上影厂的著名演员。
出身世家,但身上没有半点“淑女”的样子,“分贝高得来,屋顶都要掀掉了!哈哈哈!”
用她自己的评价来说,“我是骄傲的水瓶座”(做事凭兴趣,最大特点是创新,追求独一无二的生活)。
受妈妈熏陶,邬君梅很小就有过片场经历,因为目睹粉丝给妈妈送猪肉,她有了一个很现实的梦想——“当演员真好,有肉吃。”
邬君梅还记得,妈妈在《与魔鬼打交道的人》里有一场哭戏,她看完之后,嘲笑自己妈妈,“让自己演肯定不会那么演。”
其中,固然有一种年少轻狂,更能看出,邬君梅在家庭潜移默化下,对于演戏已有了自己的理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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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6岁那年,邬君梅被《青春万岁》剧组看中,三个月集训后,出演7号角色,一群女学生的班长。
不过正式开拍,第一次真正面对镜头时,大大咧咧的她有些打退堂鼓了,特别紧张。
当时就给妈妈写去一封信:“你放心吧,从此之后本小姐不会再做演员,本小姐回市西中学好好读书。”
说完这话,她却又转身演了几个角色,《黑蜻蜓》《小巷通向大街》《秋天里的春天》等。
她一直都如此任性。
就连拍《末代皇帝》,她也没有那么强烈的意愿,还两次要辞演,因为那段时间她忙着为出国学习做准备。
最后说服她的是,文绣有三天意大利的戏份。
她立刻答应了:“我要去演,我还没出过国呢!”
1987年,邬君梅带着300美金出国了,因为当时国内做到最好的演员也无外乎刘晓庆、张瑜,继续当演员,她又不愿意做第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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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热爱旅游,就此搁浅了演艺的道路,到夏威夷学旅游管理。
没了爸妈束缚的她,开始那段时间特别放飞自我,吃喝玩乐,不亦乐乎。结果一圈下来,一看余额,就剩了几块钱。
她呢,索性买了几罐啤酒,先喝了再说。
和陈冲一样,她在美国的日子非常艰难,卖过吸尘器,又当过保姆,前前后后带过三个孩子。
到了1988年初,《末代皇帝》横扫,邬君梅名声大噪,有导演来找她拍戏。
但她对演戏的想法依然特单纯,要赚钱!她用一句话概括了重新当演员的根本原因:“生活的窘迫和生存的需要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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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真全力去面试角色之后,邬君梅才发现,自己有太多不足。
用一个最简单的例子,有句面试的台词大意为“火鸡要焦了”,她只能硬邦邦地念出来,因为她不了解火鸡代表了什么,不了解感恩节对于美国的意义,自然没办法代入到情景里面去输出情感。
1989年,邬君梅再次买了单程机票,到洛杉矶大学电影系专心研习。
和陈冲一样,她在好莱坞初期的闯荡之路并不顺遂,哪怕有《末代皇帝》的名声加持。
当时的整体环境中,亚裔的角色太少,竞争也激烈。
基本上,试镜十次,只有一次成功。
▲89年的《龙在中国》,尊龙主演 图片来源:豆瓣
▲93年的《喜福会》,全亚裔阵容
▲93年的《忍者龟3》 图片来源:豆瓣
▲94年的《天与地》,这部电影中也有陈冲图片来源:豆瓣
当邬君梅决定把演戏当做事业后,她的倔强被激活了。
《末代皇帝》之后,邬君梅最浓墨重彩的电影,当属先锋前卫的《枕边书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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故事改编自日本著名才女清少纳言所著的,被誉为日本随笔文学开山之作的《枕草子》。
主要讲述女性平权意识觉醒,但是,用了情色影像的方式展示。
接这部戏时,邬君梅曾经历过很久的心理挣扎,但也被其中承载的内核折服。
而电影放映之后,它出众的视听语言,以及出色的艺术地位被诸多国际电影节肯定,更获得了戛纳电影节“一种瞩目”单元奖。
邬君梅的努力很快有了收获。
1994年,她被邀请担任美国金球奖颁奖嘉宾。1995年,成为美国奥斯卡金像奖的终身评委,也被《People》杂志评为全球最美的五十人,这是亚裔难得的评价。
在美国她度过了平淡有规律,顺遂的十年。
2005年,是邬君梅人生的又一次转折点。
父亲突发脑溢血,做了开颅手术,才挽回生命,于是,她停工半年,之后逐渐将工作和生活的重心转回了国内。
对放弃的,她并没有纠结:“哪里都有好戏拍,家里需要我在哪,我就去哪里,家是最重要的。”
这些年里,邬君梅塑造了太多太多经典角色——
《蜗居》里的宋思明太太,《建国大业》里的宋美龄,《小别离》中的安妮,《我的前半生》里的Miss吴,《父子雄兵》中的邬仙仙,《悲伤逆流成河》中的林凤华,《如懿传》中的甄嬛……
与消耗名气、挥霍羽毛不同,不论最终作品成色如何,邬君梅的每个角色,你都能看出情感温度和人物张力。
哪怕只是戏份稀少的配角,她也能在有限的镜头中,展示出独特的人物魅力。
所以,难免有人感叹,曾经风光无限的邬君梅,也逃不过中年女演员的铁律。
于邬君梅本身而言呢?
她所求的,只一份单纯的,犹如雕塑家带着爱和激情去雕刻一样,去跟角色碰撞,去跟自己对话,去发现人生百态中的不同层次,最终成就自我。
在戏外,你才能感受到那份从容自信的气场,那种随心所欲,专注于自己爱的生活,快乐的姿态。
邬君梅的原生家庭很有爱。
爸爸从不掩饰对妈妈的爱,感情上来了,对妈妈又搂又抱又亲。
她深深记得,那个年代吃肉不容易,每次家里饭桌上哪个菜里有一点点的肉丝,老爸就会夹给老妈,老妈又反夹给老爸。
她对感情内心是有信心的,不忌讳“失恋”这个话题,最著名的就是和坂本龙一的感情。
她在一次采访中没有指名道姓地提及一段难忘的爱情,“现在不敢说名字了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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网友们搜索百度,推测出是坂本龙一,而坂本龙一在自传中也承认爱过——
“有一幕戏是溥仪的皇妃大喊‘我再也受不了了’,然后就此出走。这幕戏给我的印象很深刻,我很喜欢这幕戏和饰演皇妃的。”
邬君梅的感情当然不是一帆风顺,失恋的时候,向来爽朗的她也颓丧过很长一段时间——
28岁时,邬君梅遇到了现在的丈夫奥斯卡·克斯可。
他比她大12岁,还有两个孩子。
他们并不是一见钟情。
两人正式见面前,邬君梅因电影《消失的儿子》,已经在电话中听过奥斯卡的声音并被吸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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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见到本人,邬君梅失望了,奥斯卡的外形并不好,个子不高、头发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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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随着慢慢相处,她发现奥斯卡是很理性的男人,总能给出建设性的指导,为人还可靠、居家。
她决定托付,没错,邬君梅在小事上任性,但在大事,尤其是结婚这样的大事上,她居然平平淡淡,听从了理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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演员难得有相对长久的感情,但邬君梅居然拥有了。
结婚二十三年,她的相处之道很简单,就是保持联结,不要失去联结。
一起看戏、打高尔夫、做饭、看电视、遛狗。并且,两个人再忙,也践行分开不超过21天的法则。分隔两地的睦登陆,每天打电话,以前不能视频通讯的时候,奥斯卡还会手写情书传真给邬君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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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这段婚姻有没有遗憾?有。
因为她和奥斯卡没有孩子,邬君梅在37岁到41岁,四年间,9次尝试试管婴儿都未成功:“奥斯卡有一次给我打针,针都快弹出来了,他吓死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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邬君梅曾公开表示,想生11个孩子,但事与愿违。
多年后,她选择了接纳:“人生都不完美,就需要更多的格局。”
邬君梅身上是非常典型的中西合璧,既有非常西方的随意和洒脱,也有东方的神隐和自我保护。
说她洒脱,是参加访谈节目,她会以几近素颜的妆容出镜,将最真实的状态呈现出来。
谈到兴致处,不畏皱纹,毫无顾忌地东倒西歪地大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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说她神隐,是在争破头想要聚光灯照在自己身上的环境里,邬君梅几乎没有复杂生活方面的报道。
她所有的热搜,都与角色有关。
与诸多艺术家不同,邬君梅有着近乎无趣的日常——每天就“吃喝拉撒”,八点多起床,喝咖啡、发发呆、听听音乐、看看书,再给妈妈打电话,然后散散步、看看电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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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大方承认自己是家庭主妇,要擦地洗碗做饭,勤俭着过日子。
她像见过所有大风大浪的,最厉害的巫师,到头来,只想在厨房给孙子表演简单魔术。
她从不觉得自己成功,相反,她保留适度自卑——“我觉得自己挺失败,变来变去的,太不传统。”
但同时,她也很清楚,对人生有完整体系的认知。
她谈过“理智和冲动”,有一段话让我印象深刻——
“理智是什么?理智是三思而行吗?到我这个年纪的时候,当我要做什么事的时候,我一定是百思之后的。
但我依然有冲动,这种冲动不是幼儿型冲动,而是成熟型冲动。
一个人如果能活到老,冲动到老,我觉得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。就怕哪一刻冲动没有了。
我一辈子就是这样。”
现如今的邬君梅,在剧组时,被称为老师,在主流的评语中,是“老戏骨”,没有加持,没有很大流量,也没有巨大创新改变。
我经常在想到底什么是大女人,喊口号?叛逆?用地位和财富证明自己?
恰恰相反,一个拥有一切的人,大概是“不需要证明”的女人。
邬君梅一直在做一个“不需要证明”的女人——
定义你自身状态的,不是渴望,而是恐惧。什么都不恐惧,有很多安全感和松弛的人,才可以如此“不需要证明”吧。
活成邬君梅,这需要怎样的家境、天赋、际遇和运气啊。